作文《我没错》可以写成“我错了”吗？ ——根据阅卷抽样与邹冬梅老师商榷

原创 江阴/ 刘华珍 杰哥的精致语文 前天

      编者按：上期推文，分享了珠海邹冬梅老师的作文指导，点击标题可阅读：作文《我没错》，怎么写？邹老师的文章引发了不少老师的思考，今天分享江阴市实验中学刘华珍老师的文章，期待大家参与讨论。

有幸在公众号“杰哥的精致语文”上拜读了邹冬梅老师的文章——作文《我没错》，怎么写？有启发，也有困惑，想要和邹老师商榷。

邹老师对文题作了立意指导，第一种“大众化的立意方向”确是学生们能想到的，邹老师的例文选得典型，点评清晰精彩，也给了我很多启发。但读到第二种“小众化的立意方向”时，不能理解“我没错”=错，害人；“我没错”=错，害己。直到读了例文及点评，才觉豁然开朗，真正明白了邹老师的意思——从另一个角度看我却错了。如此，又顿觉惭愧，我在阅卷的时候，可是认为写“我错了”是偏离主题的。这种认知让我汗颜，让我不安。我掌控打分板相当于拿住了学生的生杀大权，人家辛辛苦苦一学期，因我审题不清而被我半票（一篇作文有两位老师同批取均分）否定、分数大减可是我的罪过。

这次八年级上学期期末作文，有很多学生考完后叫苦不迭；阅卷是全澄江镇统一在网上进行的，均分相对以往比较低，印证了学生说的“难写”。原因正如邹老师所说，“因为它拐了一个弯，暗藏着‘谁谁谁认为我错了，其实我没错’的曲折意思，这就要求你要表达两层文意……藏有一点小心思、小挑战，其实没那么简单。”即使审题立意没有问题的文章，出彩的也很少。

读完邹老师的文章，我查看了我们年级的部分作文，想要看看有没有“小众化的立意”，有没有“小众化的立意”的作文得高分。遗憾的是，分数相对高的作文都属于“大众化的立意”，而低分作文中很多都是没有坚定的立场，写着写着，写成“我错了”，都在自我反思“错在”哪里。这不禁让我怀疑：是不是有许多老师在阅卷的时候，与我想法一致呢？

认为写“我错了”属于偏题，这不该是我（或者说我们）的严重错误，如果你去读具体的学生作文，会发现，他们没有郑振铎先生的写作才华，没有邹老师的写作能力，没有能够通过写“我错了”，达到悟出“害人”、“害己”后果的高度，从而对人性进行反思，他们只是写出了一个“我错了”的结果。我们看到，邹老师在选择例文的时候，并没有选用优秀的学生习作，而是改写了郑振铎先生的《猫》的选段，又自己写了一篇下水作文，是否意味着学生层面，没有发现优秀的这一立意的习作呢？

我并不是想说学生写不出来的就不用教，恰恰相反，我们正应该教学生不会的，那么能引导学生想到“小众立意”尤其难能可贵。然而，物以稀为贵，贵的一定是好的吗？“一般人想不到”的，一定都是正确的吗？

再好的立意都要有适合的材料支撑，而学生考场写作最大的困难往往是选材，甚至有相当一部分学生选材先于立意。所以，这篇文章不能只从审题立意来讲评，还应结合选材具体指导学生对作文进行升格，从而得到借鉴的作用。

我就所读作文概括出这样几类高分写作思路：

一是因价值观不同遭到别人的否定，但自己内心坚定，做完了想做的事，坚决认为“我没错”。这种符合邹老师A类第1种立意角度——别人以为我错，后面的事实证明我没错。有同学写给乞丐钱，做公益捡垃圾，不随波逐流做自己；有同学写被误会从而被老师或长辈批评，有的因为帮助老人上学迟到被老师批评，有的因为肚子疼晚归被妈妈误会等。

二是对自己的选择或行为有所质疑，后来取得成绩坚定信念认为“我没错”。这也符合邹老师A类第2种立意角度——我以为我错，后面的事实证明我没错。很多同学写的是学习兴趣爱好的材料，如素描，舞蹈，器乐……，从质疑到坚定，最终证明“我没错”。

其它类别，如有同学写还回商家多找的零钱，在可能犯错时，及时纠正行为没有铸成错误，谓之“我没错”；如原来的自己有惰性，后来突破自我，行为正确之“我没错”。

我就所读作文概括出勉强及格的这样几类写作思路：

跟父母顶嘴，与同伴吵架……确实是做错了，一开始还嘴硬觉得“我没错”，后来终于认识到自己的错误；

没有“我错了”的铺垫，“简单纵”写了“我没错”；

其实“我没错”，因遭到责怪甚至责骂，觉得“我错了”；

明明做错了，偏说自己没有错，已经没有正确的是非观念……

还有很多平时善于叙述描写、作文能在30分以上的同学，本次因写“我错了”而得30以下分数。当然，我不能说，我没有读到B类高分作文，就是貌似整个江阴市都没有。

文题是一篇文章的眼睛，眼睛是心灵的窗户，它透出文章的灵魂——主题。《我没错》是句子型构成的命题，题眼就是“我没错”。而邹老师的例文3“我没错”体现在作者对“我家的花白猫”的误会，是对自己的盲目自信，文中连续出现的两次“我没错？”带有问号，是反问句，是对自己的否定，如果一定要用这一改写的文章作为内容的话，题目应当是《我没错？》。因为这篇文章最终要表达的仍然是“我错了”的意思，与题目《我没错》是相反的。

我不知道郑振铎先生如果就此单独写一篇文章，会不会用《我没错》作为文章的题目，单就从《猫》这篇文章中截取片段，进行改写，作为这次期末作文题的例文，我个人以为不妥。试想一下，如果这篇文章出现在考场上，我作为阅读老师，个人也是有点不能接受的，题目意思是相反的，文章素材是改写名家的，我想，得高分的可能性是不高。

网上有一篇文章也题为《我没错》 ，全文如下：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我没错

不论多么恶劣的公共事件，比如三聚氰氨事件，比如陕西虎照事件，比如煤矿透水瓦斯爆炸事件，比如深圳屁民事件、比如上海钓鱼执法......即使到了法院宣判、纪委追究、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时刻，也很难看到当事人面对公众，做一个认错的表态。似乎他们根本没错，错的是追究错的人。牵连到了那么多的官员，竟然没有一个出来认个错，给公众一个交待。莫非他们不知道，官员就是选民的服务员，工作不力要感到羞耻？莫非他们早就想到，即便自己犯了错误、违反了法律，咬牙坚持避过风头，很快就可以恢复正常。认错？这不是自讨没趣吗。

近来章子怡小姐流年不利，麻烦不断。其实很多简单的事实是不需要辩解的，坦率承认了也许更好。越描越黑、决不认错的行为方式，让很多人"震撼"。甚至某政协委员担心她承受不起打击，成为第二个阮玲玉，希望媒体网开一面的时候，章子怡本人却十分镇定从容。面对新浪网的镜头，一个一个解释清楚。我不清楚，我疏忽了，我经验不足，我的团队缺乏相关经验和方法......总之，千错万错不是我章子怡错。章子怡的乐观自信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，几乎把每一个质疑她的人“打败”了。

想当年大国总统克林顿惹了麻烦，一开始也是努力抵赖推脱，但是终于还是没有坚持到底。他面对全世界的观众流下了男人的泪水。他的认错很简单："我错了，我对不起美国人民，对不起妻子家人。"人民大多是善良和宽容的，总统一流泪水，形势就急转直"上"，克林顿总统很快就从这个绯闻破事中解脱出来，忘却的救主也及时光临。到现在，天下无不怀念克林顿时代的经济繁荣人民幸福，谁还记得他的这一点点不光彩？

中国式认错就是“我没错”，就是狡辩、抵赖、死不认账。为什么呢？也许是缺乏安全感，缺乏诚信意识，太多的贪赃枉法执法不力的现实让人们更加迷信"运气"；也许就是知道这是一个无理可讲的国度，害怕一旦承认错误，就被就被对手揪住了小辫子，而且踩在脚下，永世不得翻身。

这篇文章的“我没错”立足于对人性的思考，与邹老师所说“小众立意”B类第1种似为同主题，只是写成了议论文，但也许这不符合“积极乐观向上”的初中作文要求，因为我读到了一些类似主题的低分作文。

我们再来看邹老师的例文4，一件事其实可以分为两个阶段，事件的发展具有两个阶段结果，“我没错”体现在第一阶段，“我”对被试者是哪里人的猜测没有错，而文章的主题体现在第二阶段——对人际交往之微妙的顿悟。

无论是例文3还是例文4，都是复杂的“我错了”而已。在作文《我没错》里，暗藏着‘谁谁谁认为我错了，其实我没错’的曲折意思，而例文3例文4其实是作文《我错了》 ，不过是以“我没错”作为铺垫，作为蓄势，成为文章的曲折。即使取题为《我没错》，也只是为了给读者造成一点出乎意料的效果。如果你要说主题是对“我没错”的一种反省，作为文眼再合适不过，而少数学生也能在老师的指导下写出这样好的文章来，我却不敢在全班这样指导，因为大多数学生没有这种能力，反倒容易混淆了他们原有的还算清晰的想法；也因为在考场作文的阅卷中，如此转了几个弯的作文也是不讨巧的，能给阅卷老师思考的时间实在非常有限。

我们想一下，是不是只要在文中出现“我没错”，就是与主题相合了呢？这样指导作文，会不会让学生感到茫然无措——既然这么宽泛，为何我总是得不到高分？

由读到邹老师文章时的忐忑，以为自己错，到后来的胡言乱语证明“我没错”，我只是写了一篇《我没错》的随笔，也算是安慰自己作为阅卷老师的反刍的痛苦。